第二十一章：束脩之礼

死亡的判决书，已经下达到了苏晓的面前。

“苏晓同学，你来回答。”

那平淡无奇的声音，此刻却比任何恶鬼的嘶吼都要恐怖。

它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苏晓的心脏，让她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

她的瞳孔中，倒映着约翰化作的那颗狰狞的金属肉球。

她明白，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陷阱。一个无论如何回答，都注定会触发死亡规则的逻辑陷阱。

用科学回答？约翰已经证明了那是“术”，是对“道”的亵渎。

用哲学玄思回答？谁又能保证自己的理解，能符合这个诡异“老师”的标准？一个字说错，下场就是形神俱灭。

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她的意识。

苏晓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早已注定的结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固的死寂。

“老师。”

是江澈。

他站了起来。

全场，乃至全球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这个从始至终都稳如泰山的年轻人身上。

他要做什么？

替苏晓回答那个必死的问题吗？

然而，江澈并没有看向讲台，更没有要开口回答的意思。

他只是平静地转身，从那个被龙国观众吐槽了无数次的土气帆布包里，缓缓地，取出了一张裁剪工整的黄纸，和一支笔杆古朴的朱砂笔。

在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目光注视下，他将黄纸铺在自己的课桌上，执起朱砂笔，蘸了蘸随身携带的微型墨碟。

“不能再等了。”

江澈心中念头飞转，“苏晓的考古学知识，对解析这个诡境的深层背景还有大用，必须把她保下来。

这个‘老师’诡异，其滔天的怨气之下，包裹的是一种极其偏执的‘师道’执念。

常规的请教已经无法满足它，必须行拜师大礼，将它彻底捧上‘师道’的神坛！”

笔尖落下，朱砂在黄纸上迅速游走。

他画的不是什么深奥的符箓，也不是什么驱邪的咒文。

他画的，是肉。

三条用朱砂勾勒的、纹理清晰、肥瘦相间的肉干。

那画工竟是出奇的好，寥寥数笔，便将那风干腊肉的质感和油润的光泽表现得栩栩如生，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那股咸香。

画完之后，江澈小心翼翼地捧起这张画着三条肉干的黄纸，在所有人惊愕，甚至觉得他已经疯了的目光中，缓步走向讲台。

他没有丝毫的恐惧与迟疑，步伐沉稳。

来到讲台前，他没有将黄纸直接递给“老师”，而是恭恭敬敬地，将其放在了讲台空着的一角。

然后，他缓缓后退三步，站定。

深吸一口气，他对着讲台上那个面目模糊的“老师”，深深地、标准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这个动作，让时间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他那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教室之中，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古代礼节的精准把握：

“夫子息怒。”

他用的不是“老师”，而是“夫子”，一个在古代对师长最崇高的尊称。

“学生苏晓，只因一时惊惧，心神失守，故难以作答。学生江澈，斗胆请为代过。”

“古之学者，入门拜师，必献束脩之礼，以表敬意。束脩虽薄，聊表寸心。”

“我等行囊空空，仓促至此，未备实物。故以心意画之，还望夫子海涵，宽宥则个！”

他这一番话，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无可挑剔。

完全是按照古代弟子拜见老师最隆重、最正式的礼节来进行的！

他不是在回答问题，他是在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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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龙国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短暂的停滞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方式，彻底爆炸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画……画肉干？这是什么神仙操作啊？！”

“我人看傻了！我TM彻底看傻了啊！这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破局方式吗？”

“束脩！我想起来了！我爷爷以前给我讲故事的时候说过，这叫‘束脩之礼’！是古代学生给老师交的学费，就是十条腊肉！”

“我的天，所以江神这是在……给BOSS送礼？用画的学费拜师？！”

“这已经不是脑洞了，这简直是把大气层都给捅穿了啊！别人都在想怎么打怪，江神直接把怪变成了自己的老师！”

而在全球，那些由各国紧急成立，刚刚开始恶补东方文化的“民俗战略研究部”里，更是瞬间炸开了锅。

无数白发苍苍的专家学者，对着屏幕上江澈那惊世骇俗的举动，疯狂地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和电脑里的数据库。

当他们终于从浩如烟海的古籍中，查到“束脩之礼”的真正含义和其在古代教育体系中的神圣地位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鹰酱国，国家战略指挥中心。

那位刚刚被任命，头发油亮的新任民俗顾问，死死地盯着屏幕，他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因为过度激动，声音都变了调，失声尖叫道：

“My God！”

“他不是在回答问题！他是在‘拜师’！他绕过了‘学生’与‘提问者’的敌对关系，从根源上，改变了自己和那个诡异的关系！

他让这场死亡问答，变成了……变成了开学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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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内，那股足以压垮一切的暴戾之气，就在江澈深深鞠躬，说出那番话的瞬间，竟如同春日里的冰雪，悄然消融。

讲台上，那个模糊不清的“老师”，它那佝偻的身影，似乎微微直立了一些，整个“人”的气场，从之前的阴森怨毒，转变为一种古板、严肃，却又透着一股为人师表的庄重。

它缓缓地，伸出了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没有去触碰江澈，而是将讲台角落里那张画着三条肉干的黄纸，郑重地收了起来。

仿佛收下的，不是一张废纸，而是世间最珍贵的礼物。

随即，它那古板而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里再无半分杀意，只有属于师者的认可与训诫：

“孺子可教也。”

“礼数周到，心意已领。”

“既入我门，当听我传道。”

话音落下，笼罩在苏晓身上那股死亡的阴影，瞬间烟消云散。她只觉得浑身一轻，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地呼吸着，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危机，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方式，被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