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磨墨静心！磨墨如磨心！

在江澈将那套朴素的文房四宝，一丝不苟地布置在课桌上后，整个第九自习室，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那股仿佛要毁天灭地的狂暴怨气，被这小小的“道场”镇住，不再肆虐。
讲台上，那个因愤怒而膨胀扭曲的“老师”虚影，也第一次停止了无意义的嘶吼，它那片混沌的面孔转向江澈的课桌，静静地“注视”着。
昭雪仪式，正式开始。
在“老师”和全球亿万观众的注视下，江澈动手了。
他没有直接拿起毛笔，而是先执起了那个小小的水壶。
他倾斜壶身，手腕沉稳，小心翼翼地往那方青石砚台的墨池中，滴入了三滴清水。
水滴清澈，落入石砚，仿佛滴入了沉寂百年的古潭，漾开圈圈微不可闻的涟漪。
随后，他右手拿起那根朴实无华的松烟墨条，左手稳稳地按住砚台的边缘，以一种不疾不徐、极为匀速的画圈方式，开始在砚台上缓缓地，研磨起来。
“沙……沙……沙……”
单调，却富有节奏的磨墨声，在这死寂的教室中，缓缓回荡开来。
这声音，仿佛带着一种与这个诡异空间格格不入，却又无比契合的奇特魔力。
它像是一只温柔的手，将空气中那些粘稠、恶毒的怨气，一点一点地稀释、抚平。
江澈的表情无比专注，他的眼神微垂，注视着砚台中那渐渐变黑的清水，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每一次画圈的力道、速度都保持着惊人的一致，仿佛正在进行一项无比神圣的工作。
他一边磨，一边低声对身旁的苏晓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足以让近在咫尺的“老师”听到。
“古人云，磨墨如磨心。”
“为蒙冤者书，心不可浮，气不可躁。”
“心静，则笔正。”
“笔正，则言有千钧之力。”
他的话，与其说是在向苏晓解释，不如说是一篇庄重祭文的开篇。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向这位含冤百年的学者亡魂，宣告此次仪式的庄重、诚恳与决心。
“老师”的虚影，静静地“聆听”着。
那“沙沙”的磨墨声，那番关于“磨心”的言语，是它生前最熟悉的日常，是它被怨恨与痛苦彻底掩盖之前，作为一名纯粹“学者”的本我。
随着磨墨声的持续，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发生了。
“老师”那因愤怒而膨胀、扭曲的虚影，竟然如同一个被缓缓放气的气球，一点一点地收缩，最终，恢复到了最初那个略显单薄的青年学者轮廓。
它身上那股暴戾之气，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悲伤。
它，被唤醒了。
被从复仇的恶鬼，唤醒回了那个含冤的灵魂。
全球的直播间，在这一刻，鸦雀无声。
所有观众都仿佛被这股宁静而庄重的力量所感染，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屏幕里那个龙国青年，专注地做着那件古老而宁静的事情。
“太神奇了……它……它好像平静下来了！”
“上帝啊，这比任何圣水、十字架都管用！那可是刚才差点毁掉一切的怪物啊！”
“是错觉吗？隔着屏幕，我好像真的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
龙国指挥中心。
一位须发皆白，在书法界享有崇高地位的老专家，被紧急请到了现场。
他本是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而来，但当他看到屏幕上江澈磨墨的动作时，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激动光彩。
他指着屏幕，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地向众人解说道：
“这是最正统的古法八字磨墨法！你们看，你们快看他的动作！”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所以墨汁才会细腻而不伤砚台！”
“他的速度，不快不慢，所以墨色才能均匀而无燥气！”
“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他对即将开始的书写，对书写者，对文字，以及对即将书写的内容，怀有最高的敬意！”
老专家激动地一挥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已经不是技巧了！这是‘道’！是心正、身正、笔正合一的书写之道！”
不知过了多久，江澈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墨，已磨好。
砚台中，那墨汁色泽黑亮如漆，浓而不稠，散发着一股清冽提神的松木香。
教室内的怨气，已经彻底平息，只剩下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萦绕在空气之中。
“老师”林文正的虚影，静静地悬浮在讲台前，不再嘶吼，不再扭曲，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又像一个期待着百年公道的申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