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此非交易，乃是铭记

“他们都错了，错得离谱。”
江澈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些还沉浸在绝望中的幸存者们，纷纷抬起头，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向这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得有些过分的龙国青年。
苏晓更是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江澈，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这‘心头肉’到底是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不知不觉间，江澈已经成了她在这片绝望之地唯一的精神支柱。
江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那三座石台，反问道：
“你看这三牲，牛、羊、猪，在我们的古代，代表着什么？”
“是祭祀的最高礼节，”苏晓立刻回答，这是她专业领域内的知识，“是为‘太牢’之礼，通常只有天子祭祀天地、社稷和祖先时，才能使用。”
“没错。”
江澈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但你看，这三座石台上的三牲，都只是雕刻，是‘虚’的。
所以，它要的，从来就不是真实的祭品。”
“那……它要什么？”
苏晓下意识地追问，她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但又隔着一层窗户纸。
“它要的，是‘心’。”
江澈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石台，看到了这条阴路上，那些已经消散的亡魂。
“它在问我们的‘心’。”
“它在问我们这些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幸存者，对这一路上，那些倒在我们身前的人，是否还怀有一丝……敬畏之心？”
“敬畏之心？”
苏晓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看着江澈的侧脸，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却又无比合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脑中所有的迷雾！
只见江澈不急不缓地从那个帆布背包里，取出了三张早已准备好的黄纸，一支笔杆古朴的朱砂笔，和一个装着上品朱砂的小瓷碟。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他执起笔，蘸满朱砂，手腕翻飞。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烟火气，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仪式感。
寥寥数笔，三幅简练却又神韵十足的简笔画，便跃然纸上——一头低头耕地的黄牛，一只温顺吃草的绵羊，一头憨态可掬的肥猪。
画完三牲，他没有停下。
他用那支朱砂笔，在那三张黄纸的下方，分别，写下了三个早已被其他人遗忘的名字。
第一个名字：奇穆。
那个在“生人饭”前，因为用自己那套羽蛇神的信仰，去“赐福”赶尸匠的阳间饭，最终被同化为行尸的南美祭司后裔。
第二个名字：芬恩。
那个在浓雾中，因为听信了虚假的“精灵之歌”，固执地回头，最终在回头瞬间被扭断脖颈，化为行尸的爱尔兰德鲁伊。
第三个名字：
那个在副本开局，就因为贪婪与傲慢，试图用自己的降头术去破坏“引路烛”，最终被抽干所有生命力，化为一地骨渣的东南亚降头师。
他竟然……他竟然还记得每一个死去的小国选手的名字！
甚至连他们死亡的方式，都记得清清楚楚！
苏晓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呆呆地看着江澈，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这一路上，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的生死，谁又会去在意那些因为愚蠢和傲慢而死去的“炮灰”？
可江澈，他都记着。
做完这一切，江澈捧着那三张写着名字、画着三牲的黄纸，缓步走到石台前。
他将画着牛的黄纸，恭敬地放在了牛形石台之上。
将画着羊的黄纸，放在了羊形石台之上。
将画着猪的黄纸，放在了猪形石台之上。
然后，他缓缓后退三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站定。
他对着那三座石台，对着那三个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名字，深深地，标准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他那清朗而沉稳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死寂的山间，也通过直播镜头，响彻了全球每一个角落。
“逝者已矣，生者前行。”
“借三位之道，为我等开路。”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铿锵有力，如同一面重鼓，狠狠地敲击着每一个人的灵魂。
“此非交易，乃是铭记。”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三座古老的石台，骤然爆发出璀璨到极致，却又温润而不刺眼的白光！
光芒冲天而起，如同一柄利剑，将笼罩在山间的所有浓雾，瞬间驱散得一干二净！
一条干净而整洁的石阶，清晰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直通山顶那座庄严肃穆的义庄！
路，开了！
这一刻，全球直播间里，所有观众都呆住了。
他们看着屏幕中那个挺拔如松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破局的关键，竟然是“铭记”与“尊重”。
苏晓呆呆地看着江澈的背影，那双漂亮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倾慕。
她走上前，站在他身旁，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轻声说道：
“你不仅救了我们，也给了那些死去的人……最后的尊重。”
龙国的直播间里，在经历了短暂的死寂之后，瞬间被一片充满了敬佩的弹幕所彻底淹没！
“我一个大男人，看哭了……真的看哭了……这才是侠之大者，这才是我们华夏的胸怀啊！”
“他记得……他竟然记得每一个死去的人的名字！他甚至记得他们是怎么死的！这是何等的胸襟！”
“格局！这就是格局啊！我们赢，不只是靠小聪明，不只是靠算计！我们赢的，是这份足以容纳天地的胸怀！”
“江神！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唯一的信仰！此生不悔入华夏！”
在所有人的震撼与敬佩之中，江澈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那座在阳光下显得愈发庄重的义庄，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走吧。”
他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