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因果之问！青衣睁眼！

死亡的气息，是腐朽的棺木混杂着陈年泥土的味道，冰冷而腥甜。
江澈的后背，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口为他准备的棺材所散发出的、能将灵魂都冻结的阴寒之气。
那股恐怖的吸力，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魂魄，要将他拖入那片永恒的黑暗。
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半个身子，都已悬空。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骼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然而，就在这身体即将被吞噬，灵魂即将被撕裂的生死一瞬，江澈的双眼，却亮得吓人！
他放弃了所有对身体的控制，将最后所有的精神与意志，都凝聚成了一道声音！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从始至终都安静异常的青衣身影，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此生最惊心动魄的，一声喝问！
“我以清水敬你，此为‘因’！”
这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直指天地本源的“道理”，轰然炸响！
它盖过了所有人的哀嚎，盖过了风声，甚至盖过了那来自地狱的灵魂吸力！
整个义庄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为之凝固！
那个作为“规矩”化身的赶尸匠，他那张橘皮般的脸上，那僵硬的笑容，第一次，彻底僵住！
那十几口棺材所散发出的恐怖吸力，也在这声喝问之下，出现瞬间几乎无法察觉的停滞！
江澈没有停下，他的声音变得愈发高亢，愈发决绝！
“今日我若身死，你便欠我‘果’！”
“你的道，还全吗？！”
轰——！！！
最后这六个字，如同一道横贯天地的紫色惊雷，狠狠地劈在了这个诡境世界最核心的规则之上！
他问的，不是青衣。
他问的，是天！是地！是道！
他问的，是这世间最根本的、凌驾于一切规矩之上的——因果！
他敬了青衣一杯清水，这是他种下的“因”。
青衣接受了这份敬意——她身体的微颤，周围阴气的减弱，便是最好的证明！
那么，这份“因果”，便已成立！
如果今日，青衣坐视他江澈被这小小的“阴路规矩”所抹杀，那么，这份未了的“因果”，就会成为她自身“大道”之上，一个永远无法被抹平的污点！
一个永远存在的漏洞！
对于一个已经凌驾于生死之上的存在而言，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这，就是江澈的豪赌！
他赌的，不是青衣会不会出手相救。
他赌的，是这个世界，还讲不讲“道理”！
……
龙国指挥中心内，刘振国教授看着屏幕中那道宁折不弯的身影，听着那声振聋发聩的喝问，整个人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那张因为紧张而一直紧绷的老脸，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与震撼所取代！
他指着屏幕，因为激动，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他用一种近乎于嘶吼的声音，对着整个指挥中心，咆哮道：
“我的天……我的天啊……”
“他问的不是青衣！他问的不是那个女人！”
“他问的是‘天理’！是‘道’啊！”
刘教授的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像一个看到了神迹的信徒，激情澎湃地向着全世界，解说着这足以被载入史册的一幕！
“从古至今，我们华夏的文化核心是什么？不是神，不是佛，而是‘道理’二字！”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人间的道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世间的道理！”
“而有因必有果，种善因得善果，这，就是天地的道理！”
“江澈，他看穿了！他看穿了赶尸匠只是‘规矩’的执行者，而那个青衣女子，才是凌驾于规矩之上的、更高级的‘道理’的化身！”
“他用一杯清水，与那个‘道理’，建立了一丝微弱的‘因果’联系！”
“现在，他用自己的命，在质问那个‘道理’！在质问这个副本最底层的规则！”
“好大的魄力！好一个……江澈啊！！！”
……
诡境之内。
江澈的喝问，还在义庄上空回荡。
那个作为“规矩”化身的赶尸匠，终于从那瞬间的停滞中反应了过来！
他那双空洞的眼眶中，第一次，爆发出了一股充满了怨毒与愤怒的实质性的杀意！
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这个渺小的人类，竟然试图绕开他这个“规矩”的执行者，去直接与更上位的“道理”对话！
这是对他的藐视！是对“规矩”的践踏！
他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催动着所有棺材的吸力，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狂暴！
他要赶在那个沉睡的“道理”做出最终判决之前，将江澈这个胆敢挑战规矩的渎神者，彻底抹杀！
狂暴的吸力，化作无形的灵魂漩涡，要将江澈彻底吞噬！
然而，就在此时。
就在江澈的身体即将被拖入那片无尽黑暗的最后一瞬。
一声轻微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咔嚓”声，突兀地，从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青衣身影的方向，清晰地，传了过来。
那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在这死寂的义庄之内，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瞬间激起了无法预料的连锁反应！
赶尸匠那狂暴的反扑，戛然而止。
他那张橘皮般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恐惧！
他猛地转头，那双空洞的眼眶，死死地“盯”住了那个青衣身影的方向。
仿佛那里，有什么比死亡更让他畏惧的东西，正在苏醒！
“咔嚓……咔嚓嚓……”
那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声音，还在继续！
它不再是微不可闻，而是骤然放大，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那个从始至终都安静异常的青衣女子，她额头上那张用朱砂写就的黄色符咒，从最中间的位置，裂开了一道清晰可见的缝隙！
那道缝隙，就如同一道被撕开的封印！
一股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恐怖气息，从青衣的身上，轰然爆发！
那股气息，不带任何善恶，不带任何情感，甚至不带任何属于“生灵”的温度。
有的，只是纯粹的、绝对的、凌驾于这个世界所有已知规则之上的……“存在感”！
在这股气息面前，赶尸匠所代表的“阴路规矩”，就像是萤火遇到了皓月，瞬间变得渺小、可笑，甚至……可悲！
“吼——！！！”
赶尸匠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他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咆哮！
他不再理会江澈，而是调动了整个副本所有的规则之力，化作一道由死亡气息凝聚而成的黑色洪流，疯狂地，朝着那个正在苏醒的“道理”本身，席卷而去！
他要阻止她！
他要在这更上位的“道”彻底苏醒之前，将其扼杀！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那道足以将山峦都夷为平地的黑色洪流，在靠近青衣身体三米范围的瞬间，便如同遇到了天敌，无声无息地，被那股更古老的气息，彻底瓦解，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激起！
规则，在“道”的面前，不堪一击！
这一刻，所有幸存者眼前的景象，都开始剧烈地扭曲！
他们仿佛看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正在进行着碰撞！
一边，是那赶尸匠的身后，浮现出的无数条阴森泥泞的湘西古道，以及在那古道之上，永无止境地、麻木前行的、数以万计的绝望行尸的虚影！
那是“规矩”的世界，充满了死亡、秩序与轮回的终点。
而另一边，在那青衣女子的身后，景象却截然不同！
那里，仿佛有巍峨的山川拔地而起，有奔流的江河横贯虚空。
有日月星辰在其中轮转不休，有天地玄黄的模糊轮廓，一闪而过！
那是“道”的世界，充满了初始、本源与无限的可能！
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之力，在这小小的义庄之内，展开了最根本的“道争”！
“咔嚓——！！！”
最终，伴随着一声清脆到极致的碎裂声，青衣额头上那张黄符上的裂缝，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亿万观众不可思议的注视中，那张束缚了她不知多少岁月的符咒，竟无火自燃！
一缕苍白色的火焰，从符咒的中央燃起，不过眨眼之间，便将那张黄纸，连同上面的朱砂，都烧成了飞灰，飘散在了空气之中。
束缚，尽去！
在符咒彻底消失的瞬间，赶尸匠所代表的“阴路规矩”，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源泉。
他那由怨气凝聚而成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变得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而那股作用在江澈身上的灵魂吸力，也随之烟消云散。
江澈只觉得浑身一轻，整个人脱力般地，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赢了。
他用自己的命，赌赢了这场与“天理”的博弈。
他没有再去看那个即将消散的赶尸匠，而是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抬起头，看向了那个为他破除“规矩”的青衣身影。
只见她，缓缓地，抬起了那颗低垂了千年的头颅。
在亿万观众的注视下，她，睁开了那双紧闭了千年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