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毒酒！嫉火中烧！

面对王翠花那势在必得、如同母熊抱树般的扑击，林卫东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他没有硬抗，更没有反击。
脚下只是以一个极其精妙的角度，向左侧轻轻一滑。
“呼——”
王翠花那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恶风，从他的身侧堪堪擦过。
由于用力过猛，她收势不住，“哎哟”一声，差点一头栽进旁边的草垛里，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样子狼狈不堪。
“你……你还敢躲！”
王翠花又气又急，转过身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林卫东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弯腰捡起地上的扁担和水桶，转身就走，自始至终，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未曾给她。
彻底的无视，才是最极致的蔑视。
他步伐不快，却很稳，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般。
他知道，王翠花这种人，你越是搭理她，她就越来劲。
冷处理，才是上上之选。
果然，王翠花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在原地跺了跺脚，气得浑身肥肉乱颤，却终究没有再追上来。
她可以撒泼，可以耍赖，但对方铁了心不接招，她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也无处使。
就在林卫东拐过山脚，即将消失在视野中的那一刻，他的余光不着痕跡地往左后方一瞥。
那里，一棵大槐树的后面，一道瘦削的人影一闪而过。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看得并不真切，但林卫东的心里已然有数。
是张浩。
他嘴角那抹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即使隔着这么远，林卫东仿佛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这家伙，从头到尾都在那里看戏。
他显然是想借王翠花这把刀，来给自己找麻烦，甚至不惜激化矛盾。
好一招借刀杀人，只可惜，他挑错了刀，也看错了人。
林卫东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继续朝溪边走去。
……
中午收工，知青点的知青们三三两两地聚在院子里吃饭。
林卫东刚盛好一碗糙米饭，准备找个角落坐下，张浩却端着一个粗瓷碗，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
“卫东，来来来，喝口水歇歇。”
他脸上堆着笑，眼神却有些飘忽，不敢与林卫东对视。
那副做贼心虚，又强行挤出几分热情的模样，显得格外滑稽。
他将手中的粗瓷碗递到林卫东面前，碗沿还沾着几粒黄米，一股刺鼻的、混合着粮食发酵味的酒气，冲得人头晕。
“这是啥？”
林卫东淡淡问道。
“好东西！”
张浩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这是我刚从村长家讨来的米酒！劲儿大着呢！你闻闻，多香！”
他极力地推销着，将碗又往前送了送。
“你看，咱们好歹是同乡，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得相互照应。我看你投缘，这才特地给你留了一碗，我自己都舍不得喝呢！快，尝尝，解解乏！”
他的话说得天花乱坠，情真意切，仿佛林卫东不喝，就是不识抬举，就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兄弟情谊。
林卫东看着碗里那浑浊的液体，又看了看张浩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心中一片雪亮。
卦签里的警示！
“不宜饮酒”，言犹在耳。
这张浩，一大早就躲在树后看戏，现在又如此反常地来劝酒，这里面要是没鬼，他林卫东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你自己喝吧。”
林卫东抬手，将那只碗不轻不重地推了回去。
张浩脸上的笑容一僵：“哎，你这是干啥，别客气啊！”
“我酒精过敏。”
林卫东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吐出了一个让对方无法反驳的理由。
“啥？酒……酒精过敏？”
张浩瞬间愣住了，这个词他听过，但还是第一次碰到。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劝酒词，却被这四个字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人家都过敏了，再劝，那就是逼人去死了，这理由找得，天衣无缝！
“你……你真过敏？”
他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嗯。”
林卫东连多余的解释都懒得给，端着自己的饭碗，径直走向了院子的另一头。
张浩端着那碗酒，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精彩纷呈。
他没想到，自己盘算了半天的计划，竟然会以这种可笑的方式失败。
最终，他只能悻悻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铺位。
周围无人时，他看着碗里的米酒，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芒。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咬牙切齿地将那碗酒“哗”的一声，全都泼在了地上。
“妈的！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算你运气好！”
他低声咒骂着，不就是酒精过敏吗？
老子就不信你一辈子滴酒不沾！
咱们都在这红旗沟，以后有的是机会！
……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林卫东正在知青点屋角，一斧子一斧子地劈着白天砍回来的木柴。
斧刃落下，木块应声而裂，发出清脆的声响，这让他纷乱的心绪得以平静。
就在这时，院外的篱笆旁，忽然传来一阵清晰的争执声。
其中一方的声音温婉悦耳，虽然带着一丝无奈，却依旧保持着良好的教养，讲理而克制。
而另一方的声音，则尖利粗鄙，充满了不讲道理的蛮横与火药味。
林卫-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微皱。
是陈梦瑶和王翠花。
他走到院边，透过篱笆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陈梦瑶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蓝色布衫，怀里还抱着一本泛黄的《红与黑》，显然是刚从哪里看书回来。
她站在那里，身形单薄，却如一株迎风的翠竹，气质卓然。
而堵在她面前的，正是王翠花。
王翠花此刻叉着腰，像一堵移动的肉山，唾沫星子横飞地指着陈梦瑶的鼻子。
“我呸！你个城里来的狐狸精！别以为俺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一天到晚装得跟个文化人似的，不就是想勾搭男人吗？你那双眼睛，整天黏在林卫东身上，你当俺是瞎的？”
陈梦瑶秀眉紧蹙，耐着性子解释。
“王同志，你误会了，我和林同志只是普通朋友，我们……”
“朋友？我可去你的普通朋友吧！”
王翠花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嫉妒的火焰已经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少在这给俺装蒜！俺告诉你，林卫东是俺看上的男人！”
“你要是识相的，就给俺离他远点！不然，别怪俺对你不客气！”
话音落下，林卫东的心猛地一沉。
来了。
上上签里的那句——“在其嫉妒之火被点燃时”，在这一刻，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