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破局！南下之约！

晌午刚过，燥热的夏风卷着尘土，在知青点的院子里打着旋儿。
林卫东刚吃完一碗寡淡的糙米饭，正准备将屋里晾晒的干鲍收拢一下，屋外便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其中，一道尖利而熟悉的公鸭嗓，让他瞬间皱起了眉头。
他走到门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眼神陡然一凝。
只见张浩正领着两个村干部，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那两个村干部，一个是村里的会计，一个是民兵队长刘建国，都是村长王富贵的左膀右臂。
而张浩，此刻正用一只手捂着自己那半边被烧得滑稽可笑的脸，另一只手指着林卫东的屋子，嘴里还在不停地煽风点火。
看这架势，目标正是自己！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骚操作？
林卫东心中冷笑，卦象上警示的“小人惦记”，果然是应在了他的身上。
“刘队长，李会计，就是他们！”
还没等走近，张浩便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
“我昨晚上跟了他们一路！亲眼看见他们俩鬼鬼祟祟地从海边背回来两大筐东西！肯定是偷了咱们村集体的海产！这次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怨毒而显得格外尖利，捂着脸的手，也掩不住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小人得志般的恶毒快意。
他算是和林卫东彻底杠上了。
刘建国和李会计交换了一个眼神，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林卫东的屋前。
“林卫东，开门！”
刘建国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卫东拉开门，神色平静地走了出来，陈梦瑶也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一丝警惕。
两个村干部的目光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了屋角那两个装得半满的竹筐上。
筐里，那些经过初步处理、形状规整的鲍鱼，散发着一股独特的咸鲜味。
“这是什么？”
李会计走上前，从筐里拈起一只，眯着眼打量。
“好啊！”
民兵队长刘建国则是一拍大腿，脸上立刻露出了“证据确凿”的兴奋神情。
“你们两个知青，竟敢私自采挖集体海产！你们这是盗窃！知道吗？”
一顶“盗窃集体财产”的大帽子，就这么毫不讲理地扣了下来。
躲在一旁的张浩，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笑出声来。
特么的，总算是逮住你了！
人赃并获！
这次看你怎么解释！
跟我斗？
你还嫩了点！
他仿佛已经看到林卫东被批斗、被赶出红旗沟的凄惨下场。
然而，就在刘建国准备下令将“赃物”全部没收时，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些东西，不是村里的。”
陈梦瑶反应极快，也极有勇气。
她一步上前，毫不畏惧地挡在了林卫东的身前，直面两位村干部。
“这些，是我托林同志，从别处收购来的干货。”
她扬起下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半分退缩。
“怎么，不行吗？还是说，你们需要看我的收据？”
收据？
这个年代，哪有什么正规的收据。
但陈梦瑶的话，却像一块巨石，砸得两位村干部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不怕林卫东这个无依无靠的知青，但他们怕陈梦瑶。
这个女娃子，虽然穿着朴素，但那通身的气派和谈吐，绝非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村里早就若隐若现地流传着，说她是什么台湾大富商的女儿。
台湾富商！
那是什么概念？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万一得罪了这种可能有大背景的人物，别说他们一个小小的村干部，恐怕连公社书记都担待不起！
鲍鱼这东西是好，是值钱，但他们也不敢百分百确定，这就是红旗沟海域里的。
为了这点东西，去得罪一个潜在的“大人物”，值得吗？
一时间，刘建国和李会计面面相觑，竟有些骑虎难下。
气氛，瞬间僵持住了。
林卫东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纤细背影，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他轻轻拍了拍陈梦瑶的肩膀，示意她退后，随即自己站了出来。
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上上签的内容！
“过度的护财，会导致财路后续出现变故”、“注意家族纠纷，内部恐生变故”。
硬顶，不是上策。
陈梦瑶虽然能暂时镇住他们，但终究会留下猜疑和后患，甚至可能影响两人的关系。
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要保住大部分利益，又要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林卫东的目光扫过一脸为难的村干部，和旁边幸灾乐祸的张浩，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他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着刘建国和李会计说。
“两位干部，我想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
“这些鲍鱼，确实是我和陈同志辛苦从海边弄回来的。”
“我们想着，知青下乡，也不能光给村里添麻烦，总得自己想办法，为集体做点贡献嘛。”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先把自己放在了“为集体着想”的道德高地上。
“这样吧。”
他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案。
“既然张浩同志对这些东西的归属有疑问，为了避免乡亲们说闲话，我们愿意，将其中一半的鲍鱼，无偿上交给村里。”
“由村里统一分配。也算是我们两个知青，为红旗沟的建设，出的一份绵薄之力。”
“剩下的另一半，我们也不全要。”
林卫东的目光看向李会计。
“我们想跟村里换一些粮票和钱，解决一下我们知青的生活困难问题。”
“不知两位干部，意下如何？”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
既承认了鲍鱼的来源，又主动“上交”一半，给了村干部天大的面子和台阶下。
这叫“贡献”，不叫“上缴”，性质完全不同！
更重要的是，他将个人行为，上升到了“知青为集体做贡献”的高度，堵死了张浩继续污蔑的嘴。
而用剩下的换钱换粮票，更是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刘建国和李会计听得眼睛都亮了！
白得一半的极品干鲍！
这可是天大的好处！
而且名正言顺，传出去，还能落个“关心知青”、“领导有方”的好名声！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咳咳。”
李会计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林知青这个觉悟，很高嘛！不错，不错！”
最终，经过一番“友好协商”，林卫东和陈梦瑶用大约五十只处理好的鲍鱼，从村里换来了足足三十斤的全国粮票，以及一百块钱的现金！
在这个年代，一百块钱，三十斤粮票，这已经是普通农户人家大半年的全部收入！
当李会计将一沓崭新的大团结和一叠厚厚的粮票，亲手交到林卫东手上时，站在一旁的张浩，脸都看紫了！
特么的，这是什么情况？
剧本不是这么演的啊！
怎么没找他们麻烦，没收他们的东西，反而还让他们赚了这么多钱？
那可是一百块啊！
三十斤粮票啊！
他当知青累死累活一年，补贴都不到这个数！
张浩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差点当场喷出来。
不仅如此，收了好处的刘建国，自然要有所表示。
他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张浩。
“张浩！你以后别整天瞎逼逼！一天到晚就靠栽赃陷害同志过日子了？再有下一次，我亲手打断你的腿！滚！”
张浩如遭雷击，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
风波平息，人去屋空。
林卫东将五十块钱和十五斤粮票，递给了陈梦瑶。
“这是你那份。”
陈梦瑶却没有接，她看着林卫东，一双美目中，异彩连连。
今天这番干净利落的破局，让她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个男人的智慧与手腕。
她咬了咬嘴唇，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自己缝制的小布包，将她那份钱和粮票都装了进去，然后红着脸，一把塞进了林卫东的口袋里。
“这……这些你都拿着吧。”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你不是想做生意吗？就当……就当我入股了。”
“这是你应得的，我不能要。”
林卫东想把布包还给她。
“我不要！”
陈梦瑶却执拗地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掏出来，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卫东，我觉得，红旗沟这个地方太小了，困不住你的。”
“有机会，你应该去南方看看，比如深圳、广州那些地方，我听我爸爸说，那里……机会应该会更多。”
她的话，如同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林卫东未来的路。
也如同一颗石子，在他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