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月下！南下之约！

金秋十月，稻谷归仓。
红旗沟在经历了一整个秋季的繁忙后，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农闲时节。
也就在这时，公社那边传来了一个让所有知青都为之振奋的消息——为了支援南方经济建设，将有一批表现优异的知青，被统一调往南方沿海的一家国营农场。
文件上说得冠冕堂皇，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所谓的农场，毗邻着整个华夏最先嗅到开放气息的贸易口岸。
换句话说，那里，离“钱”更近。
消息一出，整个知青点都沸腾了。
而当最终的调派名单张贴出来时，林卫东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并不意外。这几个月来，他干活最是卖力，从不偷懒耍滑，与村民们关系融洽，更是主动“捐献”海产，为集体创收。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符合“表现优异”的标准。
然而，这个本该是天大的好消息，却让陈梦瑶那双明亮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浅浅的忧虑。
“你……要走了吗？”
晚饭后，她坐在林卫东身旁，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嗯。”
林卫东点点头，目光望向遥远的南方，眼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他的计划，早已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
先用手中剩余的极品干鲍和海参，作为敲门砖，在南方那个即将沸腾的市场，打通第一条人脉与销售渠道。
接着，利用红旗沟乃至整个山脉丰富的药材和野生资源，建立一条稳定而隐蔽的供货渠道，为自己提供源源不断的现金流。
最后，只等两年后，那场席卷全国的改革开放春风吹起，便立刻注册一家属于自己的贸易公司。
将北方的山货与南方的商品进行双向倒卖！
这个时代，就是一座尚未被开采的金矿，遍地都是黄金。
只要能抓住时代的洪流，想不发财都难！
他要做的，就是成为那个最先拿起铁镐的淘金人！
……
月上中天，清辉如水。
两人并肩坐在那块熟悉的溪边青石上，静静地看着天上的繁星，一如过去的无数个夜晚。
沉默良久，陈梦瑶突然轻声开口，打破了宁静。
“我父亲……来信了。”
她的声音，比月光还要轻柔。
“他让我……明年开春，就回台湾。”
林卫东的心，猛地一动，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女孩。
月光下，她的侧脸仿佛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她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两只手无意识地抠着自己打了补丁的衣角。
“但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细若蚊吟。
“我想……跟你一起去南方。”
说完这句，她的脸颊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绯红，头也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缩进自己的衣领里。
“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很踏实。”
暧昧的气氛，在寂静的夜色中，缓缓发酵。
林卫东的心跳，漏了半拍。
要说对这个女孩没有感觉，那是假的。
她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女，本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滴滴的大小姐。
可自从与自己相识以来，无论是赶海的艰辛，还是处理海货的繁琐，甚至是面对王翠花的刁难和张浩的阴谋。
她都从未有过一句抱怨，始终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
这份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情感，是他两辈子都未曾感受过的温暖。
他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喉结滚动，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突然！
他的眼神猛地一凛，目光如电，射向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背后！
那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又是张浩！
只见他形容枯槁，眼神癫狂，正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树后，死死地盯着这边。
他的手里，还攥着一把不知从哪偷来的、锈迹斑斑的大剪刀！
月光下，那剪刀的刃口，闪烁着阴冷而恶毒的寒光！
林卫东瞬间明白了！
这家伙，是想剪掉梦瑶的头发来泄愤！
对于如今的张浩而言，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这次南下的名单里没有他，他所有的幻想都已破灭，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烂死在这个穷山沟里的结局。
一个彻底绝望的人，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林卫东的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但随即，那杀机又被一股更深的、源于绝对实力的蔑视所取代。
他甚至懒得起身。
他只是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鹅卵石，手腕猛地一抖！
“咻——！”
石子带着破空之声，如同一颗出膛的子弹，精准无比地砸在了张浩那只紧握着剪刀的手背上！
“啊！”
张浩发出一声痛呼，手背吃痛，再也握不住剪刀。
“哐当！”
剪刀应声落地，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滚！”
林卫-东缓缓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那声音，低沉，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同来自九幽深渊的命令。
张浩被那声音，和那双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的眼睛，吓得魂飞魄散。
他连滚带爬，甚至顾不上去捡那把剪刀，像一只丧家之犬，屁滚尿流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林卫-东看着他逃走的方向，眼神中没有半分波澜。
这种货色，跟自己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杯弟弟林卫国，又有什么区别？
跳梁小丑罢了。
甚至连让他亲自动手去揍一顿的资格，都没有。
随他去吧，烂泥，终究是扶不上墙的。
他收回目光，刚想对身边受了惊吓的陈梦瑶说些什么。
却感觉脸颊上，传来一阵柔软而温热的触感。
淡淡的、如同兰花般的馨香，萦绕在鼻尖。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陈梦瑶看着林卫东那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着他刚才为了保护自己而瞬间迸发出的、令人心安的强大气场。
心中所有的羞涩、矜持，都在这一刻，被一股滚烫的、名为“爱慕”的情感所冲破。
她踮起脚尖，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在他那线条刚毅的脸颊上，轻轻地、如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
下一秒，她便如同受惊的小鹿，满脸通红地转身跑开了，只留下一句随风飘散的、细若蚊吟的话语。
“我……我等你答复……”
林卫-东独自一人，愣在原地。
他缓缓抬起手，抚摸着自己被亲吻过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惊人的、滚烫的温度。
良久，他失笑出声。
清朗的笑声，在寂静的溪边，回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