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恩断义绝！最后的清算！

随着工厂步入正轨，林卫东终于下定决心。
将老家那栋承载了太多屈辱与辛酸的祖宅，彻底清空。
他派人将屋里所有尚有价值的物件，悉数变卖，所得款项全部捐给了红旗沟村委会，用作村里的公共建设基金。
唯独那些承载着父亲印记的遗物，则被他小心翼翼地打包，运到了香港的仓库里。
这是他与过去，做的一次最彻底的切割。
他想开启一段崭新的，再无阴霾的生活。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
林卫东独自一人在仓库里，整理着那些从故乡运来的旧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封已久樟木箱子的味道。
在清理一个箱底时，他翻出了一个早已褪色，针脚却依旧细密的红色布包。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认得这个布包，这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
他颤抖着手，将布包一层层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的，是一块银质的老式怀表。
表盘的玻璃已经泛黄，指针也永远地停留在了一个时刻。
而在怀表的背面，有一个清晰向内凹陷的弹孔。
据说。
当年在战场上，正是这块怀表，替父亲挡下了一颗致命的子弹。
林卫东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金属外壳，和那个深刻的弹孔。
纷乱的思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前世的冤屈，今生的不甘，仿佛都凝聚在了这块小小的怀表之上。
就在这时，仓库管理员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林……林老板！不好了！”
“外面……外面来了个老太太，疯疯癫癫的，非要见您！”
“说您要是不出去认她，她……她就一头撞死在咱们工厂的大门口！”
林卫东的眉头，瞬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这世上，能用如此撒泼无赖的方式找上门来的，除了那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还能有谁？
他将怀表小心翼翼地揣进怀中，贴身放好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工厂门口，早已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工人。
当林卫东拨开人群，看清来人时。
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是赵玉兰。
那个如同冤魂一般，纠缠了他两世的女人。
仅仅一年不见，她却像是被岁月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原本还算硬朗的身子，如今已经佝偻得像一只煮熟的虾米。
头发花白，凌乱地贴在蜡黄的头皮上，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
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与刻薄的眼睛，此刻也变得浑浊不堪，只剩下无尽的惶恐与哀求。
若不是那眉宇间依稀可见的轮廓，林卫东几乎不敢相信。
眼前这个形容枯槁，老态龙钟的妇人，就是一年前那个还能在院子里撒泼打滚，中气十足的赵玉兰。
看到她这副模样，林卫东那颗早已被仇恨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竟也微微地松动了那么一丝。
赵玉兰一见到林卫东，浑浊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线希望之光。
她也顾不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噗通”一声，就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
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一个破旧的布包。
“儿……儿啊！”
她一开口，声音便沙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浓重的哭腔。
“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前不是个东西！”
“我没做好一个当妈的！”
“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那死去的爹啊！”
她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脸上瞬间浮起一道清晰的红印。
“你弟弟……你弟弟那个不争气的畜生，在赌场里欠了一大笔钱！”
“人家……人家放话了，三天之内再不还钱，就要卸他一条腿啊！”
“妈知道对不起你，妈没脸来求你！”
“可……可他毕竟是你弟弟，是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往火坑里跳，看着他被人活活打死啊！”
她哭得涕泗横流，额头“咚咚咚”地磕在地上，没几下便已是一片青紫。
林卫东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在前世将自己推入深渊，今生又数次构陷自己的女人。
此刻如同最卑微的蝼蚁一般，跪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
他心中没有半分复仇的快感，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厌倦。
他将手伸进怀里，握住了那块冰冷的怀表。
“你要多少？”
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这番反应，倒是让准备了一肚子哭诉台词的赵玉兰当场愣住了。
她本以为，会迎来一场暴风雨般的羞辱与拒绝。
她也是真的被逼到了绝路，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前来“碰碰运气”。
她没想到，林卫东竟然……
问她要多少。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贪婪，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还是伸出了两根手指。
颤巍巍地说道：“两……两千！”
林卫东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对身后的财务点了点头。
很快，财务便取来了厚厚的一沓大团结。
赵玉兰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了贪婪的光芒。
她伸出干枯的手，就想去拿那笔足以救她儿子一命的巨款。
然而，林卫东却将钱放在了桌上，没有递过去。
“钱，可以给你。”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最锋利的刀，直直地刺入赵玉...兰那双躲闪的眼睛。
“但在拿钱之前，你得告诉我一件事。”
“当年，我父亲那笔用命换来的抚恤金，到底被你拿去做什么了？”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在赵玉兰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嘴唇哆嗦着，想要狡辩，可在林卫东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逼视下。
她所有的谎言，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最终，她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那个埋藏了数十年的秘密，和盘托出。
“我……我拿去……给你弟弟……买了个城里户口……”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
“我还托人……给他找了个供销社的铁饭碗……我想着，只要他有了出息，以后……以后也能拉扯你一把……”
“只是……只是那个不争气的畜生……染上了赌瘾，没两年，就把家底……全败光了……”
真相终于大白。
林卫东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了然。
果然如此。
他缓缓地，将桌上那两千块钱，推到了赵玉兰的面前。
“这钱，你拿好。”
赵玉兰如蒙大赦，疯了一般地将钱死死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但从今天起。”
林卫东的声音冰冷，而又决绝。
“你我之间，母子缘分到此为止。”
“以后，你是生是死是富是贵，都与我林卫东再无半分瓜葛。”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块带着弹孔的怀表，在赵玉...兰面前，轻轻晃了晃。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东西。”
“你没资格再看它一眼。”
“走吧。”
赵玉兰抱着那沓钱，看着林卫东那张再无半分情感的脸。
听着那句恩断义绝的宣判，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她哭着离开了工厂，那佝偻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
显得是那么的凄凉与可悲。
仓库里只剩下林卫东一人。
他缓缓地转动着怀表上的发条。
那停止了数十年的指针。
竟“滴答，滴答”地再次走动了起来。
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像是在诉说着上一世未了的恩怨。
也像是在宣告着一个全新人生的真正开始。
他不是圣母，更不会原谅。
他给钱，不过是想斩断这纠缠了两世最后一丝因果。
世界以痛吻我，我虽不会报之以歌，却也不必将自己变成与他们一样的恶魔。
这或许就是他两世为人，最大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