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天时间，不道歉就等着送牢饭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推开，打破调度中心下午近乎凝固的沉闷空气。
几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白衬衫扎在西裤里，皮鞋擦得锃亮。
但他紧皱的眉头、额角渗出的细汗，以及那刻意挺直，却又掩不住心虚的腰板，都让他这身行头显得格外滑稽。
他身后跟着一个妆容有些花了的中年女人。
还有一个流里流气的黄毛青年，三人脸上都写满了焦躁与不甘。
同事老王抬头看了一眼，捅了捅林凡的胳膊，压低声音：“小林，找你的？”
林凡的视线从头到尾没离开过面前的监控大屏，仿佛城市交通的洪流比这几个不速之客有趣一万倍。
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便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真够慢的。
他以为他们中午就该到了。
眼镜男快步走到林凡的工位前，局促地搓着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您……您好，请问，是林凡林先生吗？”
林凡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屏幕上挪开，他靠向椅背，双手抱在胸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对方，不说话。
这种沉默的压迫感让眼镜男更加紧张了。
“林先生，你好，我是张桂芬的儿子，我叫李伟。”他连忙自我介绍，“我妈……我妈她不懂事，在学校这边冲撞了您，都是她的错。我代她向您道歉！”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用皮筋捆着的现金，小心翼翼地放在林凡的桌角。
“这是那两千块钱，一分没动。我们……我们希望能和您私下和解。您看，我妈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好，这要是……”
“钱，我不在乎。”
林凡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锤子，敲碎了李伟所有准备好的说辞。
“和解？”
林凡的语气平淡无波，“我拒绝。”
李伟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林先生，您高抬贵手！我妈就是一时糊涂，她真的知道错了！您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只要我们能做到的……”
他开始喋喋不休，从他妈有多可怜，到他自己生活有多不容易，企图用卖惨博取同情。
周围的同事们都竖起了耳朵，假装在忙自己的事，实际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边。
他们都从早上的新闻推送里知道了那件碰瓷反被抓的奇事。
没想到，正主家属居然找上门来了！
而事件的中心，林凡，居然还这么淡定？
“小林这小子，有点东西啊。”老王在心里嘀咕，看林凡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林凡被他吵得有些烦了。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李伟立刻闭上了嘴，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想和解？”
林凡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李伟的眼睛，“很简单。”
李伟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让你*妈，把她从开始碰瓷到现在，骗过的每一个人，全部找到。”
“挨个上门，赔礼道歉。”
“把骗来的每一分钱，全都还回去。”
林凡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狠狠扎进李伟的心里。
“你做到，我就去跟警察说，这是个误会。”
李伟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这……这怎么可能！
那些人天南地北的，上哪儿找去？
再说，那些钱，早就被他妈吃喝赌抽挥霍一空了！
这跟直接让他*妈去死有什么区别？
“你他*妈的算老几啊！”
李伟身后的那个中年女人终于忍不住了，指着林凡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谁？法官吗？还想审判我妈？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不就两千块钱吗，你至于把人往死里逼？”
刺耳的叫骂声回荡在安静的办公室里。
所有人都看向林凡，想看他如何应对这种泼妇骂街的场面。
然而，林凡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李伟身上，仿佛那个女人只是空气中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一天。”
林凡吐出两个字。
“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没看到结果，你就准备去探监吧。”
说完，他转回身子，重新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那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对骂都更具杀伤力。
李伟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他看得出来，林凡不是在开玩笑。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他说不出的气场，一种言出必行的决绝。
探监……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盘旋。
他好不容易才考上公务员，在区政府里熬了快十年，眼看着下个月就有个副科长的位置要空出来，他是最有力的竞争者。
如果这时候，亲妈因为抢劫罪被判刑……
他这辈子就完了！
档案上那耻辱的一笔，会让他永无出头之日！
“闭嘴！”
李伟猛地回头，冲着那女人低吼一声，眼珠子都红了。
女人被他吓了一跳，瞬间噤声。
李伟转回头，对着林凡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都在发抖：“林先生，我们做！我们一定做到！一天！一天之内，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甚至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拉着还想说什么的女人和那个一脸懵逼的黄毛青年，几乎是落荒而逃。
办公室里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机器的嗡鸣。
过了好一会儿，老王才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小林，你……你这是真神了啊！这么几句话，就把那出了名的滚刀肉一家给治得服服帖帖？”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全是敬佩，“他们真会去道歉还钱？那不等于自首吗？”
林凡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目光依旧在屏幕上的地图数据间流转。
“他会不会，我不管。”他平静地说，“但他，会逼着他*妈去。”
“你看那个李伟，”
林凡用下巴点了点门口的方向，“衬衫、西裤、皮鞋，一丝不苟。这种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脸面和前途。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八成是个体制内的，而且正处在往上爬的关键期。”
老王听得一愣一愣的。
“亲生母亲有抢劫罪案底，你想想看，他的政审还过得去吗？同事会怎么看他？领导会怎么想他？”
林凡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洞悉人性的冷意。
“为了他的铁饭碗和副科长，别说让他妈去给别人道歉，就是让他妈去表演个原地飞升，他都得在旁边给扇风点火。”
老王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他看着林凡年轻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刚来没多久的实习生，深不可测。
这已经不是聪明了，这是妖孽啊！
就在这时，林凡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戴珊珊。
他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听筒里就传来戴珊珊那混杂着震惊、困惑还有一丝兴奋的急促声音。
“小叔叔！是你做的对不对？”
“那个碰瓷大妈的家人，他们……他们刚刚找到我班上来了！那个戴眼镜的男的，带着他*妈，当着我所有同学的面，给我鞠躬道歉！”
“还……还把之前骗我的钱，加倍还给我了！说是精神损失费！”
戴珊珊的语速极快，显然情绪非常激动。
“他们一个劲儿地说，是林先生您让他们来的，说您大人有大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你怎么做到的？”
林凡听着电话那头戴珊珊连珠炮似的发问，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扬了扬。
效率还挺高。
看来那个副科长的位置，对李伟来说真的很重要。
“嗯，是我。”
他淡淡地承认了，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
“具体情况，我们晚上见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