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工位被砸

调解室的门被推开，一股混杂着香水和汗液的闷热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一张方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调解促和谐”的标语。
桌子后面，一个穿着紧身碎花连衣裙的中年女人“霍”地站了起来。
她大概四十多岁，烫着一头劣质的黄色卷发，眼袋浮肿，描得又粗又黑的眼线因为激动而有些花了，看上去像两只熊猫眼。
她就是民警口中那个一力促成此次“调解”的周浩的老母，张桂芬。
看到林凡进来，她像是被点燃的炮仗，指着林凡的鼻子就开始口水狂喷：“你就是那个林凡？你看看你，年纪轻轻，穿得人模人样，心肠怎么就这么毒呢？”
“啊？你说话啊！哑巴了？”
“我儿子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年轻人爱玩，你小时候没调皮过？你至于把他往死里整吗？啊？！”
“非要报警！非要把事情闹大！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就想讹我们家钱？告诉你，我们家没钱！有钱也不会给你这种黑心烂肝的王八蛋！”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在小小的调解室里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唾沫星子横飞，有好几点都溅到了林凡面前的桌上。
陪同的年轻民警面露尴尬，想开口劝两句，却被张桂芬机关枪似的嘴扫的说不上话。
林凡拉开椅子，慢条斯理地坐下，仿佛眼前这个撒泼的女人只是一团空气。
他甚至还有闲心打量了一下桌上的茶杯，是那种最老式的印花搪瓷杯。
啧，这态度，调解个蛋啊。
林凡心中腹诽，面上却古井无波。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大妈不是来解决问题的，是来输出情绪的。
她根本不认为自己儿子有错，只觉得是自己在没事找事，毁了她宝贝儿子的“大好前程”。
他越是平静，张桂芬就越是愤怒。
她叉着腰，因为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签谅解书，这事儿没完！你别想走出这个门！”
林凡终于抬起了眼皮，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钱，我不是很在乎。”
一句话，让张桂芬的谩骂戛然而止。
她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林凡会这么说。
不为钱？那图什么？
林凡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上，目光锐利了几分：“我只是想让他们，还有你们，长长记性，不是什么人都能惹，也不是什么事，都能用‘他还是个孩子’来收场。”
说完，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
“至于调解，”
他扫了一眼墙上的标语，“我没什么意向。”
“走了。”
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就朝门口走去，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年轻民警都看呆了，他办了这么多调解，还从没见过这么干脆利落的当事人。
“你……你给我站住！”
张桂芬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声音都变了调，“你个小畜生！你还敢走！你不得好死！我咒你出门被车撞死！”
身后传来不堪入耳的谩骂和诅咒，甚至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林凡却连头都没回。
他走出派出所大门，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调解室里的阴冷。
他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戴上，手机里随机播放的音乐响起，是一首轻快的流行曲。
他甚至跟着旋律，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身后那歇斯底里的尖叫，成了他此刻心情的最佳伴奏。
想玩？
行啊，游戏才刚刚开始。
……
这么一通折腾，林凡都饿了。
他把车停在美食街附近，在一家看着还算干净的露天大排档坐下。
“老板，一碗牛肉面，多加辣。”
“好嘞！”
正是下午三四点，饭店人不多。
林凡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等面。
热气腾腾的烟火气，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面刚端上来，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老王。
老王是他在公司的同事，一个挺热心的老大哥。
林凡划开接听键：“喂，王哥，怎么了？”
电话那头，老王的声音又急又快，还带着喘：“林凡！你现在在哪儿？赶紧回单位一趟！快！”
林凡夹起一筷子面的动作停在半空，他皱起了眉：“出什么事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情况有点复杂！你赶紧回来就知道了！”老王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同事们惊慌的议论声。
“知道了。”
林凡挂断电话，最后一丝闲适的心情也消失殆尽。
他叫来老板结了账，那碗牛肉面还一口没动。
帕拉梅拉的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在空旷的街道上呼啸而过。
十几分钟后，公司楼下。
林凡熄火下车，快步走进大厦。
电梯里，他能感觉到周围同事投来的异样目光，有同情，有好奇，还有几分畏惧。
他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太好。
电梯门一开，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办公区。
然后，他愣住了。
自己的工位，已经不能用“乱”来形容了。
那简直就是一个被洗劫过的灾难现场。
电脑显示器被砸得粉碎，黑色的液晶屏像蛛网一样裂开。
键盘被人从中间掰成了两半，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桌上成堆的文件资料被撕碎，像雪花一样洒满了周围一地。
就连他养在桌角的那盆小小的多肉植物，也被人连盆带土扣在了他的椅子上。
整个办公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林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垂在身侧的双手，却已经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股冰冷的怒火，从他的胸腔深处，一点一点地燃烧起来，直冲天灵盖。
“林凡……”
老王看到他，赶紧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和愧疚，“你可算回来了。”
林凡的目光从那片狼藉上移开，声音低沉得可怕：“怎么回事？”
“就……就在你走了没多久，”
老王压低声音，快速说道，“一伙人，大概五六个，直接就冲进来了！为首的是个中年女的，疯婆子一样，逮着人就问哪个是林凡的位子。”
“有同事指了一下，他们二话不说，抄起东西就砸！我们……我们都吓傻了，谁敢拦啊！”
老王指了指角落的保安亭：
“公司怕影响不好，没报警，就让保安把他们赶出去了。可那个女的走的时候还在那儿嚷嚷，说你一天不妥协，他们就天天来闹！闹到你丢工作为止！”
林凡的眼神骤然变冷。
中年妇女。
疯婆子一样。
一天不妥协，就天天来闹。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是派出所里那个泼妇，张桂芬。
呵，可以啊。
查到我公司地址，还直接上门打砸威胁。
这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
他心底冷笑一声，那股被压抑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宣泄口。
“我知道了。”
他淡淡地对老王说了句，然后在一众同事复杂的目光中，转身，径直朝走廊尽头的总监办公室走去。
老王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他总觉得，现在的林凡，跟平时那个温和好说话的年轻人，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咚、咚。”
林凡敲了两下门，不等里面回应，便直接推门而入。
正在处理文件的部门总监李宏明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林凡，顿时有些不悦：“林凡？你干什么？不懂规矩吗？”
林凡没理会他的斥责，反手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
“李总监，”
他开门见山，“我工位上的事，您应该已经知道了。”
李宏明放下笔，身体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肚子上，一副官僚做派：
“嗯，我已经听说了。
林凡啊，你这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人？
个人问题不要带到公司来嘛！
你看今天这影响多不好！客户和其他部门的同事怎么看我们？”
林凡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事情的起因，是一场针对我的敲诈勒索。对方已经被警方刑事拘留，但家属想私了，我没同意。”
他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清楚，重点点出了“刑事拘留”四个字。
李宏明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
他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民事纠纷，没想到还牵扯到了刑事案件。
林凡看着他的反应，继续说道：“今天这事，影响了公司的正常运营，我很抱歉。”
紧接着，话锋一转。
“但是，李总监，这件事是我的私事，我会自己处理干净。我向您保证，不会再有下次。”